前日,看了一篇散文《一碗燴菜壯河?xùn)|》,很是過癮,好像自己吃了一碗雜燴菜一樣。看著看著就想起了家鄉(xiāng)的豆腐湯。
說起家鄉(xiāng)的豆腐湯,也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,現(xiàn)在幾乎都被燴菜替代了。
那時人們普遍缺吃少喝的,遇著白事情,不像紅事情有日子,而村村都有豆腐坊,所以相忙的吃的多是豆腐湯。好家的有白蒸饃,稍差點的也是兩拌饃,很少有番麥面饃的?;虺责x喝湯,或豆腐湯泡饃?;旧显偕弦槐P兒時令涼素菜,像蘿卜絲、咸韭菜、蘿卜纓子的。還有一樣絕對少不了,那就是用蔥、芫荽等加調(diào)料和的油辣子,俗稱“饃饃害”,費饃,但下飯。
說是豆腐湯,其實湯多豆腐少。一大鍋四五十碗的湯,頂多也就是三斤來豆腐。好在那時人們只是講求吃飽,況且事情場,油水稍重些,調(diào)料也全點。廚師燒開一鍋水,加調(diào)料、韭菜段兒,切好的薄厚適中,大小如大拇指甲蓋兒的白豆腐下鍋,再澆一勺辣子油,一鍋紅亮油汪,熱騰騰,香噴噴的豆腐湯即成。相忙頭一聲“開飯啦”,相忙的男女老少,大小人等,左手一碗豆腐湯,右手一個饃,各自找好合適位置,或站或蹲或坐,吸溜聲此伏彼起,不一會兒,有的就頭冒熱汽,滿臉流汗。還不時開著玩笑,那誰誰,快喝誰的豆腐湯了(開玩笑說那人快不行了的意思),另一個就說,我看該喝你的豆腐湯了。一圈人則哈哈大笑。遇到豆腐少,油寡味淡時,就彈嫌廚師。廚師就好言相勸:都將就點,誰家還沒有個事情?!窮村有富戶,富村有窮家。主家準(zhǔn)備的東西少,廚師就得按攤場大小,均勻分配,保證事情體面過完。真應(yīng)了那句老話:有錢的是埋錢哩,沒錢的是埋人哩。
那時街上的豆腐湯也就幾毛錢,但比村里白事情場的豆腐湯要好吃得多。主要是湯里加一點肉湯的,還有粉條、菠菜葉兒。記得有一次我與兩個同學(xué)想去風(fēng)陵渡街上耍,父親給了我5毛錢。懷揣著“巨款”,好像腰桿兒都硬一截子。與同學(xué)步行十幾里,到了風(fēng)陵渡鎮(zhèn),已到飯時。幾個肚子也咕咕叫起來??匆娊置嫔系亩垢瘻佔?,熱汽騰騰,大顛浪,鍋上竹竿兒架上掛著悶好的晶瑩透亮的粉條,鍋臺上各種料碗,紅黃綠白,我三個眼都直了。想想口袋里的“巨款”也只夠吃碗豆腐湯了。只見大師傅往碗里裝上豆腐片兒,從竹竿兒架上拽些粉條,舀上熱湯套了幾遍,然后加上調(diào)料、蔥花兒、芫荽、油潑辣子。一大碗豆腐湯,我們?nèi)齻€拿著從家里帶的饃,你一口,我一口,都舍不得大口吃喝。我說,是這,泡上饃,一個人先吃,吃得差不多了,再泡上饃,讓大師傅給咱添湯,另一個接著吃,添湯又不要錢么。那師傅看我們?nèi)齻€半大小伙兒吃一碗豆腐湯,還你推我讓的,也心存憐憫,每次添湯時,還多少捻兩片兒豆腐,撇一點兒浮油。我們看在眼里,從心里感激他。就這樣,一碗豆腐湯解決了我們?nèi)齻€的肚子問題。
如今大街小巷都有豆腐湯館,但豆腐已只是其中一樣兒料而已。有牛肉,有丸子,還有油炸豆腐絲兒、粉絲兒、豆腐皮兒等等,內(nèi)容豐富,豐儉由己,根據(jù)各人喜好,自選組合。只是吃不慣那太嫩的入口即化的豆腐,遠不如從前村里的老豆腐吃著勁實,吃著頂饑。
日子窮而樂不窮。那時村里的“文化人”還給這種清湯寡水的豆腐湯叫“翡翠白玉湯”,可見鄉(xiāng)親們雖不是詩人,卻也可以詩意地活著,就像杜甫一盤豆腐腦(糟)也能賦予其“窗含西嶺千秋雪”的詩情畫意。
有時我在想,那個年代一碗簡陋的豆腐湯,就能使人心滿意足,而現(xiàn)在就是一碗山珍海味為什么卻有人吃得索然寡味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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